九兒一直覺得男仙的名字中間若是有個“子”字，便是一個十分有仙骨的名，尤其在加一身白衣，那簡直就是天命男主啊。她早就聽聞界八卦，傳說有個叫白子畫的仙，一把年紀了，竟能讓自己嫩嫩的小徒弟愛的死去活來，仗的就是一身仙骨和一襲白衣。

眼前這位少年，白倒是有了，就是名字中沒有個“子”字，她覺得頗為遺憾。少年叫白綺，一身白色錦緞袍子，白的十分徹底，一點花紋都沒有。九兒有時候覺得能做出這等白衣的人大概也有些變態。

九兒瞧著白綺，覺得他比蟠桃會上的什麽黑衣大神好看多了，尤其那雙眼睛，像是有股力量，讓人看過去就不願意移開呢。恩，當然主要是性格好，明知道自己偷跑出來，還能陪她來瞻仰古井。不，是陪她來雲池來喝酒聊天，真是深得她心。

白綺見九兒又望著他發楞，忍著笑，將手中酒壺遞給她，“來嘗嘗我的桃花醉。”

九兒忙接過酒壺，嘗了一口，甚是甘甜可口，比自己以前喝過的酒更有一種不同滋味，正待又要往嘴裏送，卻被白綺一把拉過來，“你是酒鬼轉世麽。”

九兒粉嘟嘟的小臉上擠出兩個尷尬地笑靨，看著倒是甜美可愛。白綺心裏覺得好笑，心道，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。

九兒又將酒遞與他，二人就這樣你一來我一往在雲池邊坐著飲酒，聊來聊去，便講到紅塵往事上。九兒只有這近百年來四處晃蕩的記憶，連童年往事都沒有了，更沒有什麽紅塵往事，便只聽白綺講故事。

大約是喝的有點多了，白綺往九兒身上一斜，湊道她耳畔道：“你可聽過那人間的話本《石頭記》？”

“是大荒山那塊補天的石頭嗎？”九兒紅著臉推開他，撇著嘴道：“你莫不是那石頭化的寶玉？”

白綺不敢再盯著她看，撇過頭去，喝了一口酒。 醉熏熏的小仙子，不知此時的自己這種軟綿綿的動作，在外人看來竟種欲拒還還的意思。

白綺在世為人的經歷和那《石頭記》中的寶玉有幾分相似，生於富貴人家，家中女眷甚多，只有他一個男丁，珍惜的不得了，千寵萬寵，幾乎養成了一名合格紈絝子弟。

彼時，他日日和那些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聚在一起，吃喝玩樂，無所不及。沒想到在他十幾歲上，正值盛年的父親突然暴病身亡，家裏陡然失去依靠，樹倒猢猻散，破落了起來。

而身為小少爺的他卻突然變得分外有責任感，決定帶著一家老少的女眷，想著要將日子重新規劃一番，接父親的舊職，也在仕途上也搏一搏。卻不料，老天不給他這個機會，一場大病，他跟著爹爹一同去了。

這故事有點長，雖然帶著點無奈，但被白綺講的曲折動蕩，九兒沒聽完，眼見著雲海翻滾，有透亮之相貌。

白綺站起身來：“想是快日出了，我要回去修正，還要去點個卯。”

“還沒講完。”九兒忙拉住了他的衣角，腳一滑，酒壺啪一聲倒了，咕嚕咕嚕滾到池邊上，眼見著那殘留酒水就這麽灑進了雲池裏。

白綺扭頭看了九兒一眼，眼神很是惋惜，“你怎地如此毛毛躁躁，為仙且要當心，你可知那打碎琉璃盞的神，被處罰的多慘重。酒撒入雲池，下界分明沒有布雨時辰，卻被你多加了一番酒雨。若有人查起來，又待如何？”

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，頓時變得老成起來。白綺走了兩步，見九兒還呆在原地，突然走過來，拉住她的手，一把將她拽了起來，九兒被他嚇了一跳。

“發什麽呆。”他有點惱怒，卻仍然壓低了聲音，彼時一陣轟轟隆隆的聲音，一排華麗的龍車突然從雲層中炸裂開來，龍騰空而起，刺眼的金光四射，跟著一群烏鵲鳥，浩浩蕩蕩的駛過。

那是趕著去日出東君的車隊，九兒被白綺護在懷裏，藏身在大樹後，避開了，不過這幅樣子倒像是一對幽會的小情侶。

白綺嚴肅起來的神情和往日笑容滿面有很大不同，白綺原本的面容帶著點攝人心弦的蠱惑力，因往日他臉上總是帶著些笑，那笑意將他美艷中的危險的氣息隱藏了去。此刻，他板著臉，將那冷峻都散發了出來。

九兒如此近距離地望著他，只覺得自己頭暈。她卻兀自納悶，這桃花醉甜甜的，怎麽度數這麽高，喝兩口就醉了？也可能是給蟠桃會折騰的，她覺得自己異常的疲憊，非常困。

撲通一聲，倒在少年懷裏，竟睡著了。

……

天上人間，最大不同就是無論你在天上做了多小的事，掉在人間便是大事。

塵世間，蒼茫的黃土地上，一列車隊正在前行，車輪緩緩地碾過，在黃土地上留下一條深長的路痕。

車隊中間守護的是一輛華麗馬車，由四匹馬拉著，車身通體金色，車廂的門窗被紅色緞面的帷幔深遮掩著，帷幔上是金絲繡的龍鳳圖案，四周墜著五彩絲穗，很是奢華。

正是破曉時分，晝夜交替，車隊已經沒日沒夜的走了好幾天，士兵們打著盹，幾乎是拖著步伐前進。

“快到了麽？”馬車裏突然鉆出來一個小丫頭，雙螺髻，宮裝打扮，粉色長裙外罩著白色紗衣，在這群士兵中間格外顯眼。

一個身著盔甲的將領面對著馬車行了禮，回答道：“已經到邊關了，還請公主放心。”

沙塵混在風中刮過，迎面而來的塵土封住了士兵們的眼睛。士兵們正低頭避過風沙，卻不想，突然天降大雨，這雨來的甚是急，也奇怪，不僅範圍小還帶濃郁的酒香。還未來得及避雨，雨便停了，只是那被雨水澆到的士兵一個個倒下。

那將領也開始覺得頭腦發暈，他緊緊靠著馬車問道：“公主，可好？”車廂內，竟無聲音，他絕望的望著遠處一直跟著他們的西戎人，閉上了眼睛。

西戎人見車隊突然停了，士兵都紛紛倒下，正待躍躍欲試準備靠近。此時，一群穿著盔甲裝備精良的漢人將士突然出現在山坡上，正在趕過來。西戎人首領望了一眼自己的隊伍，覺得寡眾懸殊，便自覺地避開了。

那漢人將士為首的是一個面貌尚帶稚拙的少年，輕裘寶帶，美服華冠，脖頸上的白狐皮毛襯的他面容俊美，只是清瘦了些，眼神內斂，睫毛很長，只看眼睛到像是一位貌美的姑娘。

旁邊的幾位身著羊毛皮大衣的中年男子，擁著少年，下了馬，向停在路途中的車隊走去。走在後面的一位長須長者，揮了揮手，隨即，一列士兵緊緊的跟在一襲人身後。

繞過癱倒在地上的士兵，少年和長須長者快步走向前，撩開金色馬車的門簾，中間端坐著一個身著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的女子，和所有人一樣昏迷不醒。

那女子肌膚勝雪，雖然沒有血色，卻美的驚人，只見她眉頭似蹙非蹙，手緊緊抓著自己脖頸間的項鏈墜子，因為抓的過緊，手指的關節泛了紅。

長者哈哈笑了兩聲道：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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